財團法人音契文化藝術基金會

《偉大作曲家的心靈世界》

蕭邦(下)

  蕭邦內心的動盪與他敏感的良心有關;他活在信仰很少得到鼓勵的世界裡,他的宗教感情是保密的。對他非常了解的鋼琴家李斯特(Franz Liszt)證明蕭邦是一個虔誠的人,但李斯特也評論說:「蕭邦從未觸及過宗教話題,而是在沒有引起人們注意的情況下秉持自己的信仰。人們可能認識他很久了,卻不知道他的宗教觀點到底是什麼。」

  他的僕人提供一張有趣的照片:「蕭邦很虔誠,但正如我所觀察到的那樣,他不喜歡讓任何人知道。我不是因為好奇,而是出於對意外的恐懼(因為我經常看到他處於接近昏厥的狀態),我在夜間通過鑰匙孔觀察,以了解我主人的情況。我看到他靠在床邊跪下,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懇切地祈禱。」

  蕭邦學者馬泰奧·格林斯基(Matteo Gliński)在總結他一生中的這段艱難時期時說:「大量新的經歷使蕭邦對家鄉的記憶黯然失色,但隨著年紀成熟,他的宗教感情再次變得強烈。」之後發現在蕭邦的書信中越來越多地提到上帝和祂的旨意。蕭邦向他一位摯愛的朋友透露,他為朋友祈禱,並且背誦聖經。李斯特說,蕭邦從他在巴黎逗留的最初幾年開始,就一直與一位可能是聽他懺悔的波蘭神父關係密切。

  蕭邦在這個時期感受到的緊張情緒終於在與喬治桑的痛苦分手中得到了解決。也許有人認為結束這種聳人聽聞的關係之後,美好前途將在他面前展開;但事實並非如此。他的身體從來沒有強壯過,健康狀況正在迅速走下坡,以那個時代的醫療水準幾乎無法治癒他的疾病。

  1848年他最後一次前往英格蘭和蘇格蘭。從這次旅程中的一封信再次表明他的信仰。一直是天主教徒的蕭邦寫道,「厄斯金夫人是一個非常虔誠的新教徒,擁有善良的靈魂,也許想把我變成一個新教徒:她帶給我一本聖經,談論靈魂,給我引用詩篇;她很虔誠,非常關心我的靈魂。她總是告訴我:『另一個世界比這個世界好』;我都謹記在心。」

  但他的健康狀況繼續惡化。當他回到巴黎時已經瀕臨死亡;然而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卻是他信仰的全盛時刻。對蕭邦最後日子的許多不同描述有時難以調和,但都同意他戲劇性地回歸基督教信仰。

  這種轉變是由認識和愛他的人祈禱促成的。多年來父母一直為他祈禱,他的朋友薩皮哈公主、諾維德公主和札萊斯基公主與他談論來生,蕭邦會要求她們為他祈禱,並虔誠聆聽禱詞。

  隨著病情變得危急,相識多年的傑洛維茨基神父被請來為他禱告。知道蕭邦在巴黎沙龍的生活,神父起初擔心蕭邦對信仰沒有興趣。「然而我堅信上帝的恩典會戰勝這個叛逆的靈魂,經過所有的努力,祈禱仍然是我唯一的避難所。」蕭邦表明自己很多年沒有懺悔,但他現在願意了。 當懺悔結束,蕭邦用雙臂擁抱神父,大聲說:「謝謝! 謝謝!」

  傑洛維茨基神父後來回憶說:「那時我經歷了一種說不出的喜悅和難以言喻的痛苦。我該如何接受這個寶貴的靈魂,把它交給上帝呢?我跪下,用我所有的力氣向上帝哭泣:『只有祢才能接受他,我的上帝!』我把十字架遞給蕭邦,上面有受難基督的形象,他用雙手緊緊地握在手中,潸然淚下。」

 「你相信嗎?」

 「我相信。」

  神父繼續寫道:「從這一刻起,他成為聖人。與死亡鬥爭持續了四天,儘管他遭受了所有的痛苦,以快樂的信心信任上帝,但直到最後一口氣,我都沒有離開過他。他真的很開心。在最痛苦的時刻,他只表達了欣喜若狂的喜悅,感受上帝的愛,並感謝我帶領他回到上帝身邊。他蔑視世界與財富,並希望早日死去。他祝福了他的朋友們,在顯然是最後一次危機之後,當他看到自己被人群包圍、日夜充滿了他的房間時,他問我:『他們為什麼不祈禱?』聽到這些話,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甚至新教徒也加入了祈禱的行列。他日日夜夜握著我的手,不讓我離開他:『不,你不會在最後一刻離開我』,他說著說著,靠在我的胸前,就像一個處於危險時刻的小孩躲在媽媽的懷裡一樣。」

  在神父對在場的人的記錄中,很明顯蕭邦發生了靈性的變化。當一位醫生試圖安慰他時,蕭邦說:「死亡臨近的那一刻時,神會使人得到罕見的恩惠;祂向我顯現了這種恩典。不要打擾我。」

  他後來對醫生說:「讓我死吧!不要讓我在這個被放逐的世界待太久。讓我死吧,我已經棄絕一切,神開啟我的靈魂,你為什麼還要延長我的生命?上帝呼喚我,你為什麼要讓我回來?」

  還有一次他說:「哦,可愛的科學,只會讓人受苦更久!它能否讓我恢復力量,使我有資格做任何好事,做出任何犧牲--但對所有愛我的人來說,這是一種令人昏厥、悲傷、痛苦的生活!」然後又說:「你讓我殘忍地受苦。也許你對我的病判斷有誤。但上帝沒有錯。祂懲罰我,我因此蒙福。哦!上帝是多麼的好!」

  李斯特寫道,「蕭邦以基督徒的平靜和順從的心情思考死亡。他最後的一些話尤其令人心酸:『我愛上帝和人類,我很高興死去;不要哭泣,我的妹妹。我的朋友們,不要哭泣。我很開心。我覺得我快死了。再見,為我祈禱!』」

  蕭邦於1849年10月17日凌晨兩點左右去世,死因是肺部和喉部的結核病。他被埋葬在波蘭--他心愛的國家。蕭邦臨死前表示希望在他的葬禮上演唱莫札特的《安魂曲》。

  許多人在思考蕭邦悲慘短暫的一生時,只會想到他的音樂,遺忘他在死前的深刻轉變。假設蕭邦像史特拉汶斯基一樣長壽,一直到四十多歲才成為基督徒,然後寫了大量的音樂來榮耀上帝,誰知蕭邦重生後也許會過著一種對世人心靈產生重大影響的生活。

  讀到蕭邦最後的日子時,毫無疑問,這位作曲家的衷心懺悔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在他與上帝發生關鍵性的相遇之前,就有跡象表明他良心不安,正在尋求為他的罪孽贖罪。正如喬治桑回憶說,他們的關係「在他的靈魂中激起了對地獄的永久恐懼」,可以想像,當這種聯繫最終結束時,他一定會感受到解脫。

  蕭邦悔改之心的另一個例證是他對帶領他回到上帝面前的人,有著至高無上的感激之情。在他去世之前,他給予神父獲得通常用於舉行最後儀式的二十倍謝禮;當神父強烈抗議這個數額太多時,蕭邦回答說:「不,這不算太多,因為我得到的東西是無價的。」

  蕭邦的人生最後幾天值得我們效法:在劇烈的身體疼痛中,他真正痛悔,並為自己被寬恕而高興。傑洛維茨基神父回憶說:「他的忍耐和對上帝旨意的順從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放棄。」蕭邦對他的老朋友微笑並喃喃地說:「如果沒有你,我就像個破爛。」他拿起一個十字架,放在心上表示感謝:「現在我在祝福的源頭。」

取自 Spiritual Lives of the Great Composers by Patrick Kavana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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